冬日,未免有些冻着了,房里溢满了冰冷的气息。我缩在电脑桌前,眼前光亮的屏幕里放着的是去年在故乡所拍,我从袖中伸出两根指头挨着鼠标,随着食指一下下点击,眼前,已然是故乡了。
那年,我回到了故乡。跟着外婆来到小院儿,推开两扇沉重的大铁门,手上便沾满了薄薄一层灰,拍一拍手,走到里头去,心里便一下子舒缓了许多——老房子还是老房子,只是立在那儿时身材已经走些走样,怎么还少了半截栏杆?她果然还是那个味道。那是门前的两棵松树吧,又挺拔了几分,记得幼时我也曾跑前跑后为他们浇水,那时地上是见不着杂草的;夏天,外公在傍晚时分搭一把椅子于树下乘凉,我便在它们周围绕来绕去,怎么脑袋又晕晕的?哦,玩过头了罢。于迷糊中,我的小手摸到的是糙糙的一层,那时它们不过才及房檐高罢了。
可如今却变了样,他们趁我不在的时候向上使劲伸,猛地一下越过老房大半个头,却不忘闲时伸出几枝搭在阳台上,那一串仍是新芽吧,在寒风中,看他摇晃的样子,我可真要担心他会掉下来;立在他跟前,脚下,是快及膝盖的不知名的青绿,却也是泛着恶心的黄色,我再次伸出手来,摸到的还是那般粗糙,只是这回有些硌手罢。
移步到一旁空地上,眼前是尚为完好的水泥小路,背后,是老房子变了味的墙。本就不平整的墙皮一片一片脱落,落到地上,摔个粉碎,整个儿已成土灰色,坑坑洼洼,露出里头几块难看的红砖来,不,那不能叫做红砖了,上面烙着的,是怎么也抹不下去的青灰,倒是还能从靠里面的地方辨认出这也曾是块砖。歪斜过去的,是墙角的青苔,它无视了那条水泥小路,一点一点的蚕食老墙最后的尊容,直侵入到那一头方才罢休,于是,老房子仍立在那,不知是死?是活?
因为年份确实有些久,已没法住人,在这呆了数十年的外婆不得不搬出这老房。我依然清晰的记得,我们走的那天,老房、松树、土墙,都像丢了魂一样,甚至不记得要挽留。
傍晚,外婆唤我过去,指了指一旁的小木凳示意我坐下,“奇奇啊,你看那边,漂亮的吧?”
是的。
那一头,太阳从头上跌落下来,他兴许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抖了一抖,再次射出千万光缕,落在老房子那面墙上、外婆身上,多融洽啊。眼前,夕阳从远处的一排排树尖划过,又落到人家院墙儿上,像是碰到了什么硌脚的碎石,它便沿着土墙滑入到池塘中。于是,它随着荡漾的水波舞动起来,连云彩也被感染,披上流光,携手清风舞动。远处,一条小路扭向天边,道旁的几抹稀草微微泛黄,走在路上的人可曾知道,自己身处怎样一副画中?一旁,两棵老松终没能再挺直腰,却也在轻风的搀扶下摇动着手臂,连树下的杂绿也不再招摇,只是倚着在风里静默。我几乎被迷着了。外婆突然站起身,立在那好一会,最后看了一眼那头的景色,独自呢喃:“嗯,嗯…”,便转身回厨房去了。我能记得,在她那最后的目光里,我看到的远不止留恋。
于是在夕阳快要沉下去时,背后的老房子上升起了炊烟。远处,小路旁是泛黄的草地,家里的小路扭来扭去,终步入了大路上,田地中便多了条道,上面行走着故乡的味道。
夕阳整个坠了下去,我终明白为什么外婆不愿留下来了,光彩过后,看着眼前灰暗的一片,是挺失落呢。
老房子活了过来,却又死了。我想她不过是想再为外婆歌一曲罢了。
我霎时回过神来,愣在电脑前。那儿,有两棵老松,有一面破墙,有一条小路,余下半轮残阳,残阳下,是故乡。我合上电脑,想着故乡,脑子里只剩下她最后的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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