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吟唱
我是认识他的。他是我的表舅,但他风流倜傥,把酒言歌的时候,我却仍未出生。
说是认识,其实也便是每逢过节时见面打个招呼,叫声娘舅,便再无言语。但他的形象,他的故事,总是能从我母亲的口中、我外婆的口中“捕风捉影”。
据说他年轻时很好看,从他如今白净的面皮,以及高大的身躯,依稀可以辨识出曾经的模样。表舅有个表弟,他们的父亲一个是开纺织厂,一个是开喷水织机厂。这是长兴县当时唯二的两个厂。他们二人也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有名的公子偶像。成为了女孩们的聊资。在我母亲还只有十七八岁的那个年代,表舅便拥有了全县的第一辆摩托车,那时候摩托车的牌子还是“太子龙”的。
表舅认识了一个乡下农民家的女孩,舅婆嫌女孩的出身条件太差,不允许他们在一起。表舅却不以为意,时常去乡下看女孩,他们之间保持着通信。有一次表舅请朋友吃饭,喝了许多酒。女孩搭了进县卖菜的三轮车来看他,他很是高兴。借着浓重的酒意,拉她上摩托车去兜风。可惜酒意朦胧的表舅撞进了施工路段,摩托车连人掉进了坑里。坐在后排的女孩被一下子震回了路面上,却卸去了所有的撞去的力道。表舅虽在坑中昏过,却只是擦破了皮。
人们赶到的时候,女孩已近气绝,意识却仍然清醒,体内的内脏尽数震碎,在送医院的途中已经气绝。死前仍念着表舅的名字。而表舅却被送进杭州最大的医院,只是皮外伤,却住了七天。表舅一醒来便问舅婆女孩呢?舅婆为了防止表舅伤心过度,便骗他女孩早就好了。表舅很高兴,偷偷地从医院跑出,在车站旁买了一本书—他是很爱看书的,便急忙忙地乘车回县城。可一回县城便接到了噩耗,连女孩的头七也没赶上。他只是在女孩墓前大哭。
表舅之后便变了一个人。他不再“嗜酒了”,他开始好好地接手他父亲的纺织厂,他评上了党员,他努国的奋斗。他在我母亲心情不好时会骑自行车带我母亲看电影,他在吃饭时一定要把吵架的父母逗笑,不管再忙,他回家和临走前一定要走到舅婆那打个招呼。大多时候他是静静地坐在桌边,点一根烟,陪着洗碗的舅婆说话。也许是因为失去了某些最重要的东西之后,他开始珍惜他所拥有的一切了吧!他再也不喝酒了,即使要谈再大的生意,他也不喝了。后来他与一位漂亮的宾馆前台结了婚,他们之间二十多年的感情好像一直很平淡,但好在从不吵架。是女孩改变了他,还是他改变了女孩,时隔多年,我们无从得知。但他们他们之间隔着的是生和死的界限
我见过表舅去上女孩的坟,但这已经是二十年后的事了,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去看那个孤零零地矗在乡下的冢。他走到碑前,轻轻地诉说着什么,眼神是那样的柔和。我想这二十多年来,不管刮风还是下雨,他是哭还是笑,他总会在每年的这一天来到这里,来看女孩!曾听起过一名话:“那些我们曾经失去的,总会以另一种模样回到我们身边。”我想啊,生命就是如此无常。生命如同吟唱,时而高亢,时而低沉。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女孩那个鲜活如初的生命必然在表舅几十年的深夜梦境中淡淡地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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