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豹托孤
徐友全
我到山上砍野竹修补篱笆。砍竹子时碰到一只野鸡,我刀杀了它,褪毛去内脏,用一根竹棍穿起,放在火上烤,不一会便色泽金黄,香味四溢,馋得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我正在得意,突然一只色彩斑斓的金钱豹脑袋从茅草中探出来,离我最多十多公尺。这家伙准是被烤鸡的香味引来的,恐惧之中我灵机一动,将烤鸡朝它掷过去。它耸动鼻翼,贪婪地嗅着,长舌不断舔着嘴唇,慢慢地从茅草中钻出来,却是一条残疾的病豹。它的一条后腿血肉模糊,掉了一截脚爪,整条腿悬在半空。它抓住烤鸡狼吞虎咽起来。看得出,它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瘦得皮包骨头。它还是只母豹,腹部吊着两排乳房,干瘪瘪的,像晒干的丝瓜。
第三天清晨,我起来上厕所,刚拉开房门,发现一只金钱豹卧在我的院子里。毫无疑问,这家伙是从我还没来得及补好的篱笆墙缺口钻进来的。我急忙从土墙上取下猎枪,一面往枪管里灌火药和铁砂,一面从木格窗向外观察。豹子听到声响,把头扭向我。哎呀!竟是吃掉我那只烤鸡的病豹!它比三天前更憔悴了,满脸尘土,眼角堆满眼屎。
我哗啦拉动枪栓。我的打猎经验告诉我,凡动物都本能地害怕拉枪栓的声响,它们会惊跳奔逃,起码也会紧张得兽毛恣张,耳朵竖直,发怒咆哮。可眼前这只病豹,却卧在地上不动,用一种凄凉的眼神望着我。它那条受伤的后腿化脓溃烂,散发着一股恶臭,还有蛆在腐肉上蠕动。它艰难地喘息着,四条腿僵硬地抽搐,看样子快不行了。
见我隔着窗棂在看它,它挣扎着挪向院子左边那棵石榴树下,带着恳求的眼光,在我和石榴树之间频频往返。我很纳闷,开门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想看个究竟。原来石榴树下躺着一只小豹,和猫差不多大,眼还没睁,身上黏满了草叶土屑,有气无力地蠕动着。病豹爬到小豹跟前,伸出长舌,将小豹一点一点朝我推来,痛苦地盯着我,沮丧、失望地轻吼了一声,似乎在向我哀求。这只哺乳的母豹晓得自已活不长了,不愿失去最后一只小宝贝。它以为我扔给它烤鸡,是个好人,它记住了我的气味,凭着猫科动物灵敏的嗅觉,找到了我的家,要把小豹托付给我。
它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因痛苦而缩成一团,连爬也爬不动了,但舌头仍执拗地颤动着,竭力要把小豹推到我面前来,豹眼充满期待地凝望着我。
我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启示,扔了猎枪,弯腰抱起小豹,托在手臂上,抚摸着它的背,并亲了亲它毛茸茸的脸颊。
病豹眼里露出了欣慰,豹尾缓慢地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便僵然不动了。
核心提示:
尊重动物,就是尊重生命。基于生命的动物行为,与人类也有共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