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古装剧《梦华录》正在热播，剧中改编杂剧《救风尘》的桥段、孙三娘（柳岩饰）扔男人下河的桥段，都成为网友们津津乐道的谈资。在第19集，剧中还提到了“帽妖”。“帽妖”是宋真宗时期真实发生的事件。剧中对它的描述，是符合历史记载的。
梦华录剧照
一
“帽妖”事件发生于天禧二年（1018年）五月，洛阳“讹言有物如乌帽，夜飞入人家，又变为犬狼状”。这句话就是电视剧《梦华录》对“帽妖”描述的本源。状如帽，能变为大狼。“人民多恐骇，每夕重闭深处，至持兵器驱逐者”。那年五月的晚上，洛阳人都是在惊恐中度过的，每天晚上紧闭家门，甚至手执兵器以自卫。
“六月乙已，传及京师，云能食人”。从洛阳到开封，大约400里路程，古代没有高速公路，物流和消息都传得较慢，到六月份，“帽妖”的消息才传到开封。开封人也很害怕，“里巷聚族环坐，叫噪达曙”，大家都聚在一起，叫闹不停，给自己壮胆，也是为了吓唬“帽妖”不要过来。这样，大家就都不会害怕了。
不光是开封，这个消息还传到了应天府，“时自京师以南，皆重闭深处”。
这个“帽妖”长什么样呢？在《宋史�五行志》中，它被描述成是“乌帽”；而在司马光《涑水记闻》的记载中，则称其为“席帽”。司马光出生于1019年，也就是“帽妖”出现的第二年，他后来写《涑水记闻》，也时隔不远，对当年这起事件的细节描述应该是可信的。
那么，席帽又是什么帽？江苏理工学院人文学院客座教授黄强告诉记者，席帽，文献记载是羌人服饰，晋代就有。崔豹 《古今注�席帽》：“本古之围帽也，男女通服之。以韦之四周，垂丝网之，施以珠翠。丈夫去饰……丈夫藤席为之，骨鞔以缯，乃名席帽。”这是一种类似“斗笠 面罩”的组合体，男子不着面罩，女子会用面罩以防风沙，但汉族女子也不用。宋人吴处厚 《青箱杂记》卷二：“盖国初犹袭唐风，士子皆曳袍重戴，出则以席帽自随。“
唐代的席帽
二
“妖怪”既然出现了，且流言四起，人心惶惶，宋人是如何应对的呢？
首先，在“民”这一层级，不到天黑就关门合户，灭烛隐藏，尤其是儿童，更要深藏，以防被妖怪捉了去。再则，“以黄纸熏炷置门”，用上黄纸、香炷，施以厌胜之术，避邪祈吉。
在“官”这一层级，洛阳的一把手是王嗣宗，他是宋太祖开宝八年（975）乙亥科的状元。这个状元据说是打架得来的。宋太祖时期，殿试用三题，以先交卷子而“无杂犯者”（写错别字、避诲不严格、记错经文等低级错误为杂犯）为第一。开宝八年，王嗣宗和陈识同一时间交卷，赵匡胤是马上皇帝，他就命二人角力以争之，最后，王嗣宗胜。
王嗣宗不信鬼神，生了病，家人为之焚钱纸祈祷，嗣宗笑言：“何等鬼神，敢问王嗣宗取枉法赃邪？”对于“帽妖”，他当然也是不信的，认为这种无稽谣言，过段时间就会自己消失的。所以他采取的是任由其发展的放任状态。但没想到，谣言越传越烈，到最后已然成为一个危害公共安全的社会事件。
到了五月二十五日，河阳三城节度使张旻上疏，奏闻此事。宋真宗下派官员吕言到洛阳，进行调查，同时“设祭醮禳祷”，吁请神灵、祭祀祈禳。这在古代，算是应对任何灾异现象的标配。
但是，“帽妖”不但没有消失，反而传到了京师。京师为首善之区，也是各种信息交流互通之地，“都下喜妄传事”，传言到了这里，传播速度都要快了几分。“帽妖”，“或云变化多般，或云形状怪异”，本来在洛阳时只是“微能伤人”，到了京师就变成了“云能食人”。流言瞬间被放大，甚至都传入了军营，军人们同百姓一样，聚在一处，噪闹通宵，不敢入睡。
因为京师并没有人受到“帽妖”伤害，“而实无状，意其为妖人所为”，宋真宗清醒了过来，不再祈求神灵，而是将其当作一个社会事件来处理。
有人认为，《清明上河图》中该男子所戴也是席帽
三
这年七月，宋真宗下令采取一系列应对举措，彻查造谣传谣者，还开了赏格，“募人告为妖者”。这样，先斩杀了一个法号为天赏的僧人，两个民间术士耿概、张岗，“其连坐配流者数人”；之后，又捉拿了所谓的“散人”张子元等数百人，在吕夷简的裁决下，“决杀头首六人，其余免死”。
但这样的铁腕处理，沸沸扬扬，闹了数月之久，也带来了“次生灾害”，就是人心惶惶。原先人们是害怕“帽妖”，现在人们是害怕自己因传播“帽妖”而被官府捉拿。在此情况下，右正言刘烨建言，不能让捉拿传谣妖人的事态扩大化。真宗听进去了，之后诏令不再深究其罪，百姓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造谣传谣的也日渐稀少，几个月后，“帽妖”谣言破灭。
和京师劳师动众的铁腕手段相比，应天府的对应则相对聪明得多。应天府尹王曾是不相信“帽妖”的存在的，他下令，夜晚的时候，城门四开，希望“帽妖”能进来让他看看。他还让巡逻的人，看到有用黄纸和香炷施以厌胜之术的，全都给撤掉。但凡有说“帽妖”的，细细查问，是否为亲眼所见，不然就重重用刑，驱逐出境。不久之后，谣言自灭，“民情遂安，妖讹乃止”。
至于洛阳，在谣言平息之后，王嗣宗因对谣言处置不力，“以嗣宗知陕州。时帽妖兴自西京，嗣宗不得察故也”。
至于此次谣言究竟因何而起，背后是否有政治力量角逐，已不可考；还有人将这起谣传当作”飞碟“的史料来用，认为”帽妖“就是外星人驾驶的飞碟，但查看史籍，都说其为”讹“言。实际上，将这起事件当作社会史方面的史料看待，是最恰当的。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臧 磊
